“五一”勞動節(jié)開始，小麥主產區(qū)收割還在灌漿期的小麥用于牛羊飼料一事，在社交媒體上引發(fā)廣泛關注和討論。網友的觀點截然不同：農民賣沒熟的麥子，無可厚非；農民賣沒熟的麥子，是在毀糧。

5月10日，上游新聞記者獲得的農業(yè)農村部辦公廳下發(fā)的《抓緊核查各類毀麥問題的通知》顯示：“立夏”已過，主產區(qū)小麥進入灌漿期，即將迎來收獲時節(jié)。近期，個別地方出現青貯小麥等毀麥問題，既對奪取豐收帶來不利影響，又造成不良社會影響。為堅決杜絕類似事件發(fā)生，確保小麥安全成熟顆粒歸倉，請各地會同有關部門，抓緊就各類毀麥問題進行全面摸查排查。

通知要求，小麥主產區(qū)要組織各市(縣)全面調查是否存在青貯小麥、毀麥開工、毀麥種樹等各類毀麥情況，調度本省是否存在養(yǎng)殖企業(yè)收購青貯小麥用于飼料、青貯收獲機械用于收割青貯小麥的情況。如有此類情況，摸清具體規(guī)模，詳細分析原因。一旦發(fā)現毀麥苗頭，采取有力措施，第一時間處置、第一時間上報，最大限度減少不良影響。對準備將小麥用于青貯的，要堅決予以制止。對被征用為建設用地、小麥即將成熟的田塊，要在小麥成熟收獲后再開工。對毀麥種樹的，要強化耕地用途管控，及時發(fā)現并予以糾正。及時了解并上報各地毀麥事件相關責任人處理情況。

華中農業(yè)大學一位不愿具名的教授稱，基于小麥的自身特性和價格，養(yǎng)殖場用它當青貯飼料不可能被普及，只是少數養(yǎng)殖場無奈的“權宜之計”。農業(yè)農村部下發(fā)的通知很及時，是在防微杜漸，及時糾正已出現的不好苗頭。

▲少數飼料廠以1500元/畝的價格收購灌漿期的小麥。圖片來源/視頻截圖

1  河南的特急明電：小麥不能用于青貯飼料

2021年各省糧食產量排名中，“中原糧倉”河南僅次于黑龍江。公開報道顯示，河南省小麥產量占全國四分之一，穩(wěn)定在700億斤以上。

在農業(yè)農村部下發(fā)通知前的5月8日，河南省農業(yè)農村廳已在全省范圍內下發(fā)“特急”內部明電。

電文稱，當前小麥已進入灌漿期，正是增粒重保產量的關鍵期，距離大面積開始收獲僅剩20多天時間。近期網絡上出現個別地方把小麥用于青貯飼料的報道，社會高度重視。

電文說，毀麥及小麥用作青貯飼料現象的發(fā)生，暴露出個別地方少數干部和相關利益方，維護國家糧食安全站位不高，保護農民利益意識不強。各級農業(yè)農村部門要充分認識小麥是主要口糧，不能用于青貯飼料的嚴重性，站在講政治、講大局、講紀律、重民生的高度，自覺扛起糧食安全重任。

電文要求，從現在開始到麥收結束，任何地方、任何單位、任何人員不得以任何理由毀麥或將小麥用于青貯飼料。各地要依靠鄉(xiāng)、村基層組織力量，對涉及毀麥或小麥用于青貯飼料事件開展徹底排查，不留死角、不留盲區(qū)，采取堅決有力措施，加強麥田保護，防止各類毀麥事件再次發(fā)生，努力奪取夏糧豐收。

電文下發(fā)后，河南省各地積極落實。

5月10日，河南省駐馬店市遂平縣農業(yè)農村局李姓股長告訴上游新聞記者，收到明電后，該局已作出部署，嚴禁把小麥當成青貯飼料賣，“麥子沒熟不能賣，賣了會被追責?！?/span>

在相鄰河南的安徽，阜陽市阜南縣農業(yè)農村局一名工作人員也稱，不能把小麥當成青貯飼料賣。

5月10日上午，農業(yè)農村部一名工作人員對上游新聞記者表示，各地將因地制宜，就小麥問題出臺要求和規(guī)定，要嚴格執(zhí)行。

▲少數飼料廠以1500元/畝的價格收購灌漿期的小麥。圖片來源/視頻截圖

2  專家觀點：青貯玉米比小麥更適合做青貯飼料

華中農業(yè)大學教授介紹，牛羊養(yǎng)殖飼料分為三種：新鮮飼料、青貯飼料、干飼料。青貯飼料是將含水率為65%－75%的青綠飼料切碎、發(fā)酵而得來的一種粗飼料，比新鮮飼料耐儲存，營養(yǎng)成分強于干飼料。凡是可作飼料的青綠植物都可作青貯原料，在我國常用的青貯原料有玉米、黑麥草、無芒雀麥、苜蓿、三葉草、紫云英等。“牛羊吃它比吃干飼料好，肉和奶的質量高?！睋洳煌耆y計，青貯玉米種植最廣。

上游新聞記者注意到，2015年2月1日發(fā)布的《關于加大改革創(chuàng)新力度加快農業(yè)現代化建設的若干意見》文件提到，加快發(fā)展草牧業(yè)，支持青貯玉米和苜蓿等飼料種植，開展糧改飼和種養(yǎng)結合模式試點，促進糧食、經濟作物、飼草料三元種植結構發(fā)展。

該教授介紹，種植青貯玉米要用專用的玉米品種，產量高，持綠性好，種植2畝地青貯玉米即可解決一頭高產奶牛全年的青貯飼料供應。普通的玉米提前收割用于青貯，產量較低。

在該教授看來，玉米比小麥更適合做青貯飼料，“一畝地，種青貯玉米，產量超過4噸；一畝地種小麥，產量只有1噸多。種植小麥因為管理問題沒了收成，基于不浪費的考慮，可以作為青貯飼料?！?/span>

除自身特性外，養(yǎng)殖企業(yè)基于成本考慮也會購買青貯玉米。

5月10日，安徽省阜陽市阜南縣一養(yǎng)殖公司工作人員介紹，購買一畝地的小麥需要支付1500元，購買一畝地玉米需要支付1200元。1500元只能買1噸多，1200元可以買4噸多。

河南一養(yǎng)殖企業(yè)老板稱，受河南去年水災影響，他沒有準備好充足飼料?，F在購買未成熟的小麥用作青貯飼料是為應急，“現在就可以去收小麥了，玉米要等到8月，倉庫里沒存的飼料了?！?/span>

▲少數飼料廠以1500元/畝的價格收購灌漿期的小麥。圖片來源/視頻截圖

3  農民的訂單售賣：賣灌漿期的小麥能多收“三五斗”？

糧食是農民的命根，農民對小麥有著與生俱來的質樸情感，為何他們要賣掉沒熟的麥子？

5月10日上午，河南省一小麥種植戶告訴上游新聞記者，2021年底，養(yǎng)殖場和他達成協議：“五一”期間帶收割機來收麥，每畝1500元。他算了筆賬：近幾年，麥熟后再賣每畝約1200元。小麥灌漿期到成熟期有近一個月的時間，在這期間他要防治病蟲害；小麥熟后，他要掏錢請人來收割；割完之后，還要處理秸稈，“我啥事不干，看著他收就能每畝就能收到1500元；我啥事都要干，每畝賣1200元。再說省出20多天的時間，我去工地上干點活也能賺好幾千?！?/span>

輿論場上有一些批評的聲音，指責農民毀麥，對此，該種植戶并不認同。

他說，糧食是自己辛勞種下的，提前賣個好價錢是勞動所得。此外，賣掉灌漿期的小麥，是被牛羊吃了，牛羊終究還是上了餐桌。

5月10日下午，該種植戶又給上游新聞記者打來電話：“現在小麥價格快1.6元/斤了，早知道不賣養(yǎng)殖場了?！?/span>

除用作青貯飼料外，灌漿期的小麥還被制作成“手工干花”。

河南省新鄉(xiāng)市的新鄉(xiāng)小麥是農產品地理標志，該市有數家用小麥制作“手工干花”的企業(yè)，帶動著周邊村民創(chuàng)收。

5月9日，其中一家企業(yè)負責人告訴上游新聞記者，他教給村民技術，如何把灌漿期的小麥制作成干花。教會村民后，他和村民達成協議，村民收完麥子制作成干花再賣給他。

該負責人對外宣稱，一畝地的小麥制作成干花，利潤3000元。“我往年大概需要1000畝的小麥，要是我放開干可以達到6000畝?！?/span>

上游新聞記者問該負責人，現在已明文禁止收割灌漿期的小麥，干花怎么做？

他說：“收上來的已經夠用了?！?/span>

▲河南新鄉(xiāng)的干花制作廠家稱，用小麥制作干花，麥田每畝利潤可達3000元。圖片來源/視頻截圖

4  社交媒體上的輿論對壘：小麥當成青貯飼料賣的危害被聚焦

5月9日、10日受訪的小麥種植戶、青貯飼料收割機廠、牛羊養(yǎng)殖場、小麥干花生產相關人員均稱，灌漿期小麥當成青貯飼料或者用作干花原材料，并不是今年獨有的現象，他們很納悶為何近期會在社交媒體上討論得異常熱烈。

上游新聞記者梳理社交媒體上的傳播路徑發(fā)現，較早發(fā)布“收割灌漿期小麥性價比高視頻”者中有青貯飼料收割機廠廠商和干花制作商，前者會在首頁上公布銷售電話，后者會兜售制作技術；看到小麥被收割機割成碎片后，心疼糧食的網友開始批評；批評聲音出來后，討論越發(fā)激烈，形成兩個對立觀點。

網絡輿情引發(fā)后受到高度重視，5月8日，河南省農業(yè)農村廳發(fā)布明電；5月10日，農業(yè)農村部也發(fā)出通知。

接受記者采訪的教授稱，社交媒體上的討論觀點有各自的道理，但有的觀點比較片面，疏忽了一個客觀事實：即便不考慮其他原因，只看小麥的特性和價格，不太可能被廣泛推廣成青貯飼料，一些飼料廠之所以掏錢買“畝產量少價格貴”的小麥當青貯飼料，是無奈之舉，“無奈的原因可能各不一樣?！?/span>

該教授表示，小麥當青貯飼料是在毀麥，即便基于小麥自身原因不可能大范圍推廣，也要禁止?！拔鹨詯盒《鵀橹?，我認為農業(yè)農村部和河南省農業(yè)農村廳的做法很及時。”

該教授呼吁，各地在查處前述現象時，不要過多苛責已賣了灌漿期小麥的農民，要正確引導他們不再賣。（編輯 李闖）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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